第26章(1 / 1)

生而赤裸 软烟罗 2366 字 3天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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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周一姐。”楼下的人对着风风火火闯进来的女人打了个招呼。

她的头上落了雪,将门口的挡风的布帘一掀开,屋外的冷风灌到了狭窄的房间里来。

许周一手上提了一个包,从包里摸出一个盒子,随手将包扔到木地板上,问道:“桥呢?”

门口的男人指了指楼上,说:“还在睡呢,昨天上的晚班,今天还在补觉。”

“哦,行,那我去楼上等会。”

许周一投资的若干不正经中带着正经的店面里面,有一家在山脚的民宿,仿木质结构,里外木头里面包裹的是钢筋水泥,但是名头倒是足够,对外宣传的就是原生态。

宋瑾桥随后还是找了许周一,挑挑捡捡选了个离家最远的地方,平时跟着三四个同龄人一起看店,等到寒暑假旅游旺季的时候还能碰到一些背包旅游的大学生,有时候一聊就是一整夜。

但是她似乎从来没有聊过自己的事情,只说自己社恐,不喜欢和别人交际,想要清净一点,所以跑来了这里。

不过她好看,脖颈纤细,在民宿里常年待着不出门,皮肤也变得愈发白净细腻,曾经有不知道哪国来的的背包客,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评价她说,她像是偶落凡间的天上雪莲,因此即使她平日里话不多,想和她有一夜情缘的人也不少。

只不过宋瑾桥总是回绝得干脆利落。

自从那一则信息被许周一看到,到现在,就这样过了将近两年,直到许周一的研究生也在国外混完了,终于是跑回了国,才又跑过来找她。

宋瑾桥拿一块厚实的布帘挡在狭小的木窗前,挡去了光,整间屋子晦暗,倒是在白天也适合睡觉。

但是她却始终觉得睡不安稳。

她又梦到了她离开家的最后一天。

她在家里待了三天,和宋瑾舟一起。

宋瑾舟和她不一样这一点,她自从上了大学就知道。

她只想要混毕业,但是宋瑾舟是真的有天赋、有热情,他从毕业了之后就留校,一边工作一边读完了硕博连读,甚至比一般人还要早上两年毕业,在家里的这段时间里,她就像往常一样,醒了之后再睡一会,接着看剧、逛公园、吃饭、睡觉,但是宋瑾舟除了陪她,在她睡着之后仍然在看着文献,即使是不知道未来能否再用上。

其实后来她也曾经犹豫过,她在消息发出之后的一天,她悄悄问许周一,如果是在一个学校里面被举报了,那以后能不能再去别的学校任职。

许周一叹了一口气,对她说,难。

于是宋瑾桥也不再问,安安稳稳地过了最后三天。

也不知道为什么,她自认为是一个重欲的人,从前是宋瑾舟跨不过心中的隔膜,等到他好不容易愿意迈出这一步,反倒是她又向后退了一步,突然对于这件事情兴趣平平起来。

起初宋瑾舟也是,即使像从前一样侧身抱着她睡,在睡觉之前翻身压着她亲吻,柔软的唇瓣相触,也没有别的反应,等到后来他有了想法,发现宋瑾桥没有回应之后,又恢复了从前的习惯。

只是相拥而眠。

但是她却突然爱上了这种单纯的接触,只是拥抱、只是牵手、只是对视,不杂情欲。

到了最后一天,她给琪琪打了电话,最后一通电话打完之后,她丢掉了电话卡,径直来到了这个连上网都困难的地方。

刚来的时候也不适应,整夜整夜地做梦,梦醒来后才发现窗外已经是大雪封山。

好在时间过得快,还没有等她意识到,一年多就一晃而过。

“桥,起床没?”

许周一听到宋瑾桥房间里的响动,走了上来。

宋瑾桥住在用木头隔出来的阁楼上,平日里听不到楼下的声响,但她自己从来也不会仗着自己是老板朋友的身份偷懒,该自己做的事情一件没有少做,甚至在有一个人请假回家的时候替了一整个月的班。

宋瑾桥从床上坐了起来,卷起窗边的布帘,用挂钩挂好,放了些光照亮房间里面,才打开门,让许周一进来。

许周一就着微弱的光线打量了两眼宋瑾桥,砸着嘴,感叹了一声:“瘦了。”

宋瑾桥拿了根皮筋,将自己的头发拢起梳好,瞥了一眼许周一,“还好,最近有锻炼。”

“在这里自闭了这么久,对未来有啥想法没有。”

许周一坐到了床沿,随手翻了翻宋瑾桥放在床脚的书。

“有吧,目前感觉这里还是挺好的,再过两年再说吧。”宋瑾桥也顺势坐了下来,两个人一同看着对面的窗户外景,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,“你什么时候回国的?”

“三天前,想着联系你也麻烦,每次打楼下的电话你还不一定接得到,干脆过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。”

“现在看到了?”

“对,我现在看着你感觉过得还不错,比我想象中好不少。”

宋瑾桥支起一条腿,将头平放在膝盖上,转头看着许周一,问:“你以为我现在是什么样的?”

“哈……”许周一咂着嘴,叹了一声,“以为你再怎么也要寻死觅活一段时间吧。”

宋瑾桥也是笑,摇了摇头。

两人就着雪景聊了许久,末了宋瑾桥问了一句:“你知道我哥……最近怎么样了吗?”

她太久没有了解宋瑾舟的消息了,或者说,她有意避开了这一点,故意不去了解。

若是他过得不好,她该怎么办,若是他因为离开了她而过得好,她又该怎么办。

因为不敢去想,所以一直也不敢去问,任由自己躲在雪山脚下,不敢向外探出一步。

“他是你哥,和我有什么关系?”许周一学着宋瑾桥的样子,支起腿,双手撑在身后,转头听着风,“你要是想知道,你自己走出去问问啊,每个星期都会有车过来接你们去镇上,而且别人也都有手机,你自己没手机没电脑的,但是又不是没有与外界联系的渠道。”

宋瑾桥垂下眼,不知在想些什么,还是摇了摇头。

“桥啊,我觉得你真是奇怪,这么拧巴干啥呢,你明明可以和你哥认认真真地去谈,为什么非要这么做,当时你要自己偷偷跑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,我还以为是你哥很渣,结果你只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。”许周一一挑眉,躺倒在床上,懒散地仰望着宋瑾桥。

“不是,周一。”宋瑾桥抬起头,认真地说:“如果我和我哥去说,他一定会放弃他原本的工作,来迁就我,但是他被举报,他这辈子可能就会毁了,无论他跑去哪里,都会被查到他曾经背着一个淫乱的骂名,更何况……他又不是我,他对于学术是有天赋的……”

宋瑾桥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,最终吞在了喉咙里。

“你现在怎么想?”

“还没有想好,只是,我哥过得好,就好。”

“那如果他过得不好呢?”许周一稍稍提高了音量,反问道。

宋瑾桥抬起头看着许周一,蹙着眉,眼神微动,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:“怎么会……?”

“后悔了?你当时要一个人跑过来的时候我就和你说了,你这么做幼稚又矫情,非要自作聪明不长嘴,但是谁叫我只是你朋友,又劝不动你,又不能替你做决定。”许周一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感叹。

“我只是……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哥,一想到我会让他丢了工作,我就觉得我无法面对他……” 宋瑾桥回答得犹豫,思考了许久该如何作答,

许周一继而问道,“那你就不想见他吗?”

隔了许久也没有收到回音,许周一转过头去看宋瑾桥,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,衬得整个人看起来柔软且无害,她的刘海已经长了,被分散在两边,顺着下颌角乖顺地垂下,纤长的鸦睫挡着光,似乎在犹豫着什么。

过了许久,宋瑾桥才回复,声音几乎微弱不可察。

“想见。”

“但是不敢见。”

许周一突然双手撑在床上,站了起来,走到宋瑾桥身前,俯视着她,问道:“有什么不敢的?按照你这个性格,估计就算是见了面也不会好好说话,你哥一个会说话的人都被你折腾得不敢说了,我干脆就替你哥说完算了,他在你走了之后找了你一个星期,还报了警,找不到人,一个长得斯斯文文的人,跑来我的酒吧蹲了七天,一开始我找的店长看他天天来,以为他是来闹事的,他硬是求着店长要我的联系方式,说他只知道我这么一个你的朋友,我想着你说你要走得干脆点,就没告诉他你现在的地址,还把我自己的电话号码换了,结果你哥,呵……”

她笑了一声,换了一口气,像是机关枪一样,一句话一句话地往外蹦,几句话说完了八百多个日夜,“确实是个情种,两年多了,每天晚上都跑去酒吧问我什么时候回来,等到我回来的时候,他差点都哭了,我说你不想见他,他就说,他只想知道你现在过得好不好,离得远远地看一眼就行,也不需要你见他。”

宋瑾桥听着许周一的话,神情从低沉转向怔然,眼下红了一片,蓄了一圈泪。

许周一放慢了语速,“好了,我说完了,你自己想见就去外面看他吧。”

许周一一口气说了许多话,深吸了一口气,指了指窗外,“他在外面,没有进来。”

她的话音未落,就看到宋瑾桥直接打开门,跑了出去,来不及加一件外套,甚至连脚上的拖鞋还没有来得及换。

三层半的小楼,从阁楼到门口,宋瑾桥曾经无聊的时候计时过,只需要四十五秒,但是今天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花了多久,好像只是一瞬间,就跑到了门口。

打开门,风雪连天,白风携着银雪向她扑来,而门口立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,一身黑色的冲锋衣,似乎已经站了许久,连眉毛上都已经结了一层冰。

似乎感觉不到寒冷,宋瑾桥朝着眼前的人扑上去。

“哥……”

是宋瑾舟。

不是她方才做的梦。

他才是真的瘦了。

隔着厚实的冲锋衣都能单手握住他的手腕。

宋瑾桥鼻头一酸,想问问他如今过得怎样,但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,也不敢开口。

或许方才许周一的话是正确的,她这个人,幼稚又矫情。

宋瑾舟在门口站了许久,久到他以为宋瑾桥并不想过来见他。

他原想着,只是打听一下现在她的近况就好,如果她过得还不错,他就立即回去,只是偶尔来远远看上一眼就好,却没有想到,怀中突然扑来一个身影,双脚裸露着踩在雪地里,只一瞬间就被冻得通红。

宋瑾舟连忙将她抱起来,向前走了两步,进了门,顾不上自己身上逐渐开始融化的雪,将宋瑾桥放到一旁的藤条座椅里,蹲在地上,解开自己的手套,呼了两口气,等到自己的手稍微暖和了一点,才去捂她的双脚。

原本站在前台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被许周一偷偷拉走,但宋瑾桥仍是有些羞赧,想要抽回脚,却被宋瑾舟禁锢得更紧。

“哥,你怎么来了?你现在还在学校吗?”

宋瑾舟的嗓音中带着少许的疲惫,他刻意略过第一个问题不回答,只说,“还在学校。”

“你现在……过得好吗?”他先问了她本来想问他的话。

宋瑾舟摘了口罩,露出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,脸颊下陷明显,原本养起来的一点肉,又被生生取走,只剩下面部的轮廓仍然是清俊的,能从中望到原本风姿,但看起来仍比一年前苍老了许多。

宋瑾桥还记得以前同宋瑾舟打趣说,他们学校的老师,看起来比同龄人都要沧桑许多,果然是科研催人老,还好他不是。

但现在他比以前那些同事都要看起来更沧桑。

宋瑾桥死死地咬着下唇,拼命不让自己眼睛里蓄满的泪水流下来,支撑不住,只能闭上眼,点了点头。

宋瑾舟看到她的回应,释然地笑了一声,他的手仍在摩擦着她的双脚,直到原本失温的皮肤又重新温热起来。

过了许久,他才说了一句。

“我过得不好,桥桥,我很想你。”